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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早就該在1999731號的時候毀滅了!」

那個女人蹲在角落的風扇前,頭髮隨風亂七八糟地飛舞著。

「現在的世界都只是假象。」

我不知道她是在跟我說話,還只是自言自語罷了。之後,她站起身來,回頭打了我一巴掌,也許是因為我摸了她的屁股。

這時我想起小七跟我說過的話。

「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臉,你應該把你的右臉也讓他打。」

當我在想「如果是右臉先被打的話,是不是也應該要把左臉再讓她打呢?」,我把臉稍微向右轉,準備好我的左臉也讓她打的時候,她又在我的右臉上打了一巴掌。這次也許是因為我摸的是她的胸部,而不是屁股的關係。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就必須要讓她在打我的左臉兩巴掌才行。

我不知道這個打我巴掌的女人叫什麼名字,也許她有說過,但我已經不記得了。

「我可是你姐耶!你居然敢摸你姐的屁股!」

雖然我忘了她叫什麼名字,但我敢確定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我姐,因為我根本沒有姐姐,我爸媽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說我有個姐姐。

「是你說一切都是假象的啊,我只不過想看看我是不是在作夢而已…」

「你確實在作夢!」

「那為什麼會痛?」

「作夢和會不會痛沒有關係。」

「那要怎麼樣才能知道我是在作夢?」

「你不用知道,因為你就是在作夢。」

前兩天我看到她在吃藥,雖然她說那只是感冒藥,但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單純,那一定是憂鬱症之類的藥,而她現在一定是忘了吃藥,才會說出這些莫名奇妙的話。我知道如果我現在和她爭辯的話,很可能會讓她的病情惡化,所以我決定不和她作多餘的爭辯。

我真是個善良又貼心的人。至少在她把家裡除了電風扇以外所有的電器插頭都給剪掉之前,我是的。

她開始剪電器插頭是兩個小時前,我在看電視的時候。那個時候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一個叫做「大學生了沒」的電視節目,她看到了之後,就很生氣地走過來。

「把電視關掉!我不是叫你不准再看這種低智商又愚蠢的節目了嗎?」她幾近吼叫地說著。

「不過就看個電視而已嘛,有什麼關係。」

「我可以接受你看<Discovery>或是<國家地理頻道>。」

我不覺得那種播動物交配過程或昆蟲飛來飛去的節目會好看到哪裡去。

「我不要。」

「反正就是不准看這些節目名稱動詞不動詞,名詞不名詞的白癡節目。我是你姐,你得要聽我的。轉台!不然就不要看。」

「我不要。」說完,我繼續看我的電視,她就拿出不知道哪來的剪刀,很俐落地將電視的插頭給剪斷了。我很錯愕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這一幕。

她竟然把電視的電線給剪斷了。

一時之間我實在是難以接受這個事情。我非常氣憤地把遙控器摔在地上。

「他媽的,你有病啊!」

我對她大吼,然後回去我的房間。天曉得我這一關上房門,門外竟然發生了慘絕人寰的電器大屠殺。

「你們全都被那些電視節目給騙了!」她在門外大喊著,我不知道她所說的「你們」還包括誰,可能包括樓上小孩很吵的王媽媽,和一天到晚抱怨我們這棟公寓水管太老舊害他們家漏水的李太太。

「幹嘛!你以為把門關起來,躲起來就沒事了嗎?」她在門外用力敲著我的房門。

「你根本就是個死人!是個空殼!」

我忘了她在我房門口大吼大叫到什麼時候,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聲音了。我打開房門,外面一片漆黑,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我走到客廳,發現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那沒有畫面的電視螢幕看,便開口問她。

「今天藥吃了嗎?」

「那只是一般的感冒藥。」

「那你吃了嗎?」

「我沒有病。」

「那你吃了沒?」

「吃了。」

吃了。吃了。吃了。這兩個字彷彿咒語般地在屋子裡,或者是我的腦子裡迴盪著。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整個台北都停電了。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整個台北市都停電了,那會是個怎麼樣的夜晚。

「欸,過來坐著。」

那個坐在沙發上自稱是我姐的女人動也不動地說。

「過來坐著。」她又說了一遍。

我在她旁邊的位子坐了下來,我不曉得這個時候該想些什麼才好,也無法順利地思考。腦子像是被週遭的黑暗給佔據了一般,混亂卻又平靜。

我不確定自己剛才是否有閉上眼睛。進入腦海中的影像無論是睜開眼睛或是閉上都是相同的,只是如同夜晚湖面上的倒影,輕輕地模糊著。

「你的背好僵硬。」

這句話不曉得為什麼在我聽起來有些性暗示的味道。

她用一隻手撫摸著我的背,輕輕地,像是想要確認什麼似地撫摸著。我以為這個時候我應該會出現一些奇奇怪怪幻想,因為我知道這個自稱是我姐的女人不是我姐,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普通的女人。

普通的女人會把家裡全部的電器的插頭都剪斷嗎?把電器的插頭剪掉,就好比把男人去勢一樣殘忍。

我想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點幾支那種在什麼祈福晚會上用的白色蠟燭,拿在胸前,為這些慘遭不幸的電器們默哀或是祈禱它們可以順利上天堂之類的。

「沒有電的電視,就只是一面劣質的鏡子。」

自稱是我姐的女人手放在我的背上說。

我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會開始說一些莫名奇妙的話,我也忘了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家的。我唯一確定的是:我沒有姐姐。

「你有菸嗎?」

那個自稱是我姐的女人說的話,很難得我可以聽得懂。

「沒有。我不抽菸。」

「那你去買一包回來。」

「幹!要抽菸不會自己去買啊!」我沒有這麼對她說,因為我心地太過於善良了。我不是怕她,我只是同情她,我只是心地善良不想與她計較這種小事情罷了。

我打開家門的時候,有種從山洞裡出來的感覺。門外公寓樓梯間的黃色燈泡快壞掉似地忽明忽滅得掙扎著。

樓梯迎面走來住在樓上的劉奶奶。

「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呀…」

劉奶奶右手提了個米色的小提包,左手抓著扶手,一步一步吃力地爬著樓梯上來,微笑著問。

「去買個東西。」

「你待會有沒有事情啊?可不可以上來幫奶奶換個燈管,奶奶年紀大了,爬不上去了…」

劉奶奶走到我旁邊,左手拉著我的手,右手輕輕拍拍我的手說。

「人哪,年紀大了,就不大中用了…」

當奶奶說話的時候,我看著她臉上滿佈的皺紋,在腦海中將那些皺紋一條一條撫平,試圖想像奶奶年輕時的樣子。

「好,我待會就上去。」

奶奶似乎很高興的樣子,抓著我的手又輕輕拍了幾下。

「好、好、好…就麻煩你了啊…」

奶奶放開我的手,繞過我身旁,繼續緩慢地一階一階地爬著樓梯。頭上的燈泡一閃一閃得,使奶奶的動作看起變得一格一格不連續,像是一張張快速晃過的投影片。

「要什麼?」

便利商店的店員從旁邊走進櫃檯後面對我說。

「一包香菸。」

「哪個牌子?」

「隨便。」

「啊?」

店員的表情看來很疑惑,他看起來就一副覺得我是來找麻煩的。不過對我來說菸是什麼牌子的不重要,他覺不覺得我是來找麻煩的也不重要。

「你隨便拿一包就好了。」

「ㄜ…」

店員看起很困擾的感覺,盯著後方的菸架。

「『闢死』一包。」

後面有個男人的聲音說。店員很熟練地從架上拿下來一包藍色包裝的菸,放在櫃檯上,男人把零錢放下,把菸拿走,一面敲打著菸盒,一面走出店門口。

「那我要跟他一樣的。」

店員看了我一眼,重複和剛才一樣的動作從架上拿下一包菸,放在櫃檯上。

「不用找了。」

我把一百塊放在櫃檯上,說出了這句我一直很想找機會說說的台詞。

「不用找了。」這句台詞說起來有一種很大氣的感覺,所以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試試看。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不過那種優越感很快地就在走出店門口之前,隨著自動門開門的「叮咚」聲一起消失了。

我把剛買回來的香菸放在桌上。

「喏,菸。」

「賴打。」她把菸盒打開,抽出其中一支。

「沒有。」我搖頭,「你只說要買菸,沒說要買打火機。」

她把手上的菸拿給我。

「你抽。」

「啊?我不抽菸的。」

「我也不抽菸,所以你抽。」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看別人抽菸。」她將手上的菸放到我的嘴邊說,「抽。」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這麼聽話,乖乖地含著那根菸。

「乖。」她摸摸我的頭,然後對我微笑。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笑,她笑得好僵硬,好不自然,好難看,卻好親切。我頓時感到腳底板發涼,我懷疑她根本就可以把頭360度轉到背後,然後露出和剛才一樣的笑容。

「沒有火的話,就去用瓦斯爐點好了。」

我咬著那根菸,走到廚房。

「噠」的一聲,我轉動著瓦斯爐的開關,火沒有點著,我又重新轉動了一次,還是沒有點著。我咬著那根菸,感到濾嘴的部分已經變得濕濕軟軟的了。

「噠」。我又轉了瓦斯爐的開關一遍。

「噠」、「噠」、「噠」、「噠」、「噠」。

我看著點不著火的瓦斯爐發呆。我不想要抽菸,卻在這裡拚命地轉動著瓦斯爐的開關想要點火,嘴上還含著菸的樣子想必很可笑吧。

我放棄了,反正我不想要抽菸。就在我看著點不著火的瓦斯爐的時候,我想起樓上的劉奶奶要我去幫她換燈管的事情。

「順便幫我買包餅乾。」那個自以為是我姐的女人在我打開門要出去的時候對我說。她可能以為我是要去買打火機吧,就這她那麼以為好了,我這麼想著,所以沒有解釋就走出去了。

我伸手按了奶奶家門口的電鈴,卻沒有聽到電鈴聲,所以又多按了幾下,但依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就在我打算再按幾下電鈴的時候,裡面那扇深棕色的木門打開了。

門以一種很慢很慢的速度打開,門後的劉奶奶抬頭看著我。

「喔,你來了啊」奶奶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外面的鐵門。

「來,進來進來。」

奶奶領著我到廚房。廚房散發著一股厚重的油煙味,牆上的瓷磚因為長時間的油煙,呈現著黏膩的土黃色。奶奶指著也已經變成黃色的天花板上的燈座說。

「就是這支壞掉了,太高了,奶奶沒辦法爬那麼高…」

我從外面的餐桌旁搬來一張木椅,站到椅子上頭,從燈座上拿下那支壞掉的燈管,將新的燈管裝了上去。

「好了。奶奶你打開試試。」

奶奶緩緩地側過身子,慢慢地伸手按下開關。

那支燈管就和剛才裝上去的時候一樣,沒有反應。奶奶又伸手重新開了一遍開關,結果還是一樣,廚房依舊昏暗地散發著厚重的油味。

「咦、怎麼不會亮呢?」

奶奶像是對我說,又像是喃喃自語。

「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奇怪…」

奶奶在廚房裡走來走去,不時抬頭看一下那支不亮的的燈管。

「怎麼會不亮呢,奇怪?」

「怎麼會不亮呢,奇怪?」

「怎麼會不亮呢,奇怪?」

我站在椅子上,看著頭頂上不亮的燈管。我不曉得為什麼會不亮,總覺得這間廚房的燈管就應該不亮,我無法想像這裡亮起來的模樣。也許是這根燈管也壞了,也許是啟動器壞了,也許是燈座壞了,也許是這間房子壞了。

「這房子跟奶奶一樣,老了。」

奶奶背對著我,坐在外面的餐桌旁,聲音就像是漏水的水龍頭滴下的水滴,滴到洗碗槽裡裝了半滿的水的碗裡那樣微弱。

「咚」一聲,微弱的呢喃,卻在這昏暗的廚房裡顯得再清晰不過了。

「要不要吃點紅豆湯?」

奶奶轉過身來對我說。

「那個燈管就先別管了,先過來喝點紅豆湯。」

奶奶起身進到廚房,從洗碗槽邊的籃子裡拿了一副湯匙和碗。

「那個燈啊明天奶奶再找人來修,你那邊先坐一下,奶奶盛碗給你…已經不知道修了幾遍了,…房子和人一樣,老了啊,問題就很多…

奶奶用她那雙不住顫抖的手盛了一碗紅豆湯放到我的面前。

「妹妹還好嗎?」

「奶奶,我沒有妹妹喔。」

「那,姐姐還好嗎?」

「奶奶,我也沒有…」我說不出「姐姐」這個辭彙,不知為何,這個詞就像是魚刺一般梗在我的喉嚨。

「奶奶,你記錯了,我們家只有我一個小孩。」

「啊,這樣子啊。」

奶奶的表情好像看穿了我似地,點點頭。

「奶奶年紀大了,腦袋就糊塗了,老糊塗了…」奶奶一邊笑著一邊搓了搓自己的雙手。

那個狀況讓我覺得我自己在說謊,不過我很明白地知道,我沒有說謊。我沒有姐姐。那個女人不是我姐姐,我沒有姐姐。

奶奶的手,被餐桌上方鵝黃色的燈光照得更加地泛黃,手上的皺紋猶如年輪一般,一道又一道地重複著。奶奶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喝著紅豆湯。

「好喝嗎?」

「嗯。」我點點頭,雖然我沒有覺得很好喝,但依然習慣性地,禮貌性地點點頭,說「好喝。」

奶奶聽了我的回答,開心地笑著。

「好喝就多喝一點啊,不用客氣…」

桌上紅豆湯的鐵鍋旁,有一個火柴盒大小的紅底白字的小盒子。

「奶奶,那盒是火柴嗎?」

奶奶轉過頭去,伸手將那盒火柴拿過來放在我面前。

「這個啊,是停電的時候,點蠟燭用的。」

「奶奶,這個可以給我嗎?」

「可以啊…只是,你要火柴作什麼用呢?」

「沒有要作什麼,只是忽然很想要罷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在奶奶問我之前,我並沒有去想說拿到了火柴之後要幹麻。

「這樣子啊…」奶奶似乎對我的回答感到很困惑,「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吧。」

我一邊將火柴盒拿在手上把玩著,一邊喝著紅豆湯。看著手上的火柴盒時,心想我既不喜歡這個火柴盒的樣子,也沒有想要火柴來作什麼,那究竟為什麼會想要這盒火柴呢?

我自己也不懂。

我走到家門口的時候,還在想著這個問題。當時說那句話就像是有人用我的喉嚨說的一樣,聲音從喉嚨裡跑出來,連自己也沒想到。也許是潛意識裡很想要也說不定,總之有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幹麻。

「餅乾呢?」那個女人問我。

「我不是去便利商店。」

「那你去哪?」

「去樓上。」

我走近到黑漆媽烏的客廳,發現桌上有一堆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放在一張白色的紙上,堆得像一座小山。

「這是什麼?」

「香菸。」

「香菸為什麼變成這樣?」

我靠近仔細一看,發現那座小山是由香菸裡的菸草堆起來的,看起來像是削鉛筆機裡的鉛筆屑。

「我想讓大家聚在一起。」那個女人用手拿了一根菸,向是要示範給我看似地,將包在香菸外的紙撕開,把裡面的煙草倒在那座小山上。

「你手上拿什麼?」她一邊在那座小山上將手上的煙草拍掉一邊問我。

「火柴。」

「火柴?那太好啦,你有火了。」

「有火了又怎麼樣?」

「你就可以抽菸了。」

她把那盒火柴打開,抽出其中一支,在火柴盒邊的砂紙上,「唰」的一聲,點燃了火柴。火星從火柴棒頭上開始冒了出來,一下子就成了一道火光,往木頭的方向蔓延。撲鼻而來的是一股火藥似的味道,隨著火焰轉弱,味道也隨之消散。她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著那根火柴,左手掌擋在火柴一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那微弱的火苗。

「快點,我幫你點菸。」

我拿出桌上菸盒裡剩下最後的一根菸,把菸頭靠近那微弱的火苗。

「笨蛋,你要抽才點得起來啦!」

「喔。」

我以為點菸就和點香差不多。我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你要吸啦,用吸的,就像吸吸管那樣吸。」

我吸了,火也熄了。火柴從那前端焦黑的部份升起了一道細細的煙,菸頭燒焦的部份也同時散發著一股焦臭味。

「啊、熄了…」

那個女人不耐煩地將手上熄了的火柴棒隨手丟在桌上。

「叮鈴鈴~」

電話響了。電話已經好久沒有響過了,我以為它早已和其它電器一同陣亡了,沒想到它還活著,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但就在它奮力發出聲響的同時,這間屋子就更顯得死寂。整間屋子只剩下電話的鈴響聲,感覺很遙遠,很不真實。

「叮鈴鈴~」

那個自稱是我姐的女人,不知道是真的沒聽見,還只是假裝沒聽見,自顧自地把玩著手上那盒火柴,接著又點燃了一根。

「唰。」一瞬間,客廳亮了起來,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

「叮鈴鈴~」

電話鈴持續響著。我應該要去接電話,但我只是兀自地在腦海裡想像自己走過去,把電話接起來,結果是通無聊的語音收視率調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用接了,反正接了也是馬上掛掉。

「叮鈴鈴~」

電話作了做後的掙扎,然後沉默了下來,屋內又回到原本寂靜的狀態,電話好像從來沒響過一樣。

那個女人手上的火柴掉落在桌上的那座小山上,小山和火柴頭接觸的部份,開始慢慢變黑,冒出細細的煙,緩緩向上升起。

「啊,掉了。」

那個女人兀自地說著,然後繼續看著那座冒煙的小山。她對著那冒出煙來的地方吹著氣,那個動作就像是在野外露營烤肉要升火的時候,對著開始有點發紅的木炭拚命地吹氣的樣子。只是我們現在沒有肉可以烤,眼前的也不是木炭,只是一堆乾燥的雜草而已。

她那個模樣實在是有夠愚蠢的。無論她怎麼吹,也只是讓煙越來越大而已。沒多久,整個客廳已經煙霧瀰漫了,但她還是繼續著。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想要怎麼樣。房子裡的煙越來越多,我的呼吸越來越不舒服,頭有點暈,感覺輕飄飄的,那種感覺說不上喜歡或討厭。

「你不要再弄了啦,搞得煙這麼大,人家還以為我們家失火了…」

我一說出口才發現不對,我怎麼會說「我們家」呢?應該說是「我家」才對,因為她不是我姐,我沒有姐姐,所以沒有「我們」,只有「我」。

只有我,沒有我們。

我走到窗邊,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一打開窗戶,背後屋子裡的煙就慢慢一點一點地飄了出去。桌上的那一座小山,就像是一個小香爐,不停地冒著煙。

「你的尾巴掉出來了。」

那個女人望向我這邊,對我說。

「什麼尾巴,我又不是猴子,哪來什麼尾巴!白癡!」

我向後靠在窗邊,感覺好像壓到一條什麼東西,我伸手到背後一摸,摸到一條感覺細長的東西,拿到面前一看,是一條黑色的電線,上面有插頭。我用力拉了拉,感覺是連在身體上的。

「這什麼鬼東西啊,哪來的電線插頭?」

那個女人坐在沙發上對我笑了笑,她的笑容笑得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那就是你的『尾巴』啊!」

說完,那個女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又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把剪刀。

「你要幹嘛!?」

看到一個人拿著剪刀朝自己走過來,怎麼想都不會是什麼好事,尤其是這個女人,有不良前科的女人。

「我來幫你把它剪掉!」

她說完,就一把將我推過去,然後我就聽到剪刀「嚓」的一聲,我轉過身來,看見她手上拿著剛剛我身上的那條電線插頭,對我笑著。

她笑起來真的很難看。

我背對窗戶,聽見遠遠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

那個女人把那條電線隨手扔在桌上說。

「走吧!」

「去哪?」

那個女人沒有回話,自顧自地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桌上的小山還繼續地冒著煙,我腦筋裡還在想該不該跟上去,腳卻已經自動地走了起來。

我出了家門,已經沒有看到那個女人了,我從樓梯間的縫密向下看,看見她已經走到樓下了。於是我加快腳步追了上去,但怎麼追就是追不上。

「等我一下!」

我出聲叫她,但她沒有反應。

「姐!」

我大喊一聲之後才發現我自己居然叫她姐。我跑出大門,左看右看都沒看到她,卻看見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條電線連著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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